乱象——由华为员工事件引发的关于媒体与商业的思考

今天一起床就看到华为事件开始发酵，一夜之间登上了各大科技媒体的头条。经过了前几天网易和名创优品的事件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其实应该说见怪不怪了。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情况下，对于事件盖棺定论显然是不明智的做法，但是事件发生后的一些一目了然的细节却足够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更好地理解和分析这件事背后的那些故事，对于整个事件可以进行一个简单的回顾。从目前各路媒体的事件描述来看，这位离职员工在华为工作了十三年后在2018年初被公司劝退，随后离职。公司按照2N的补偿原则协商后补偿其30余万元，但年底时，该员工却被以“涉嫌职务侵占”、“涉嫌侵犯商业秘密”被捕，随后在今年初其受到的逮捕证上显示的罪名是“涉嫌职务侵占”。2019年四月，该员工知悉自己是因为离职赔偿而被告，因为当初赔偿款是由部门秘书的个人账户打给他的。几个月后，今年的8月22日，地方检察院认定不符合起诉条件，无罪释放，该员工重获自由，获得国家赔偿10万元。

从目前能看到的情况还远无法推断事件全貌，罪名、羁押时间、国家补偿、羁押期间亲人去世等很容易勾起普通大众的同情心，因此媒介审判将无可避免地在自媒体中弥漫。媒体行业已然千疮百孔，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原新闻学专业学生，我不想去把这摊浑水搅得更浑，而是希望通过这一事件发生后微博无法搜索相关词条、知乎讨论文章被撤、微信文章被封的现象讨论一下当前社会上媒体和商业、社会之间的关系。

离该名员工被释放其实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但是为何事件到现在才突然出现在媒体上？其本质原因是因为个人的声音在这个时代实在太过弱小，若不是前几个职场员工的遭遇引发了全社会的关注，这一事件将极有可能继续沉寂下去，无声无息地让小人物黯然咽下苦果。事件最初在微信平台爆出，一篇《离职补偿变敲诈勒索款华为前员工被拘251天：我没觉得怕，只觉得冤》将事件呈现在公众面前，然而再去搜索，文章早已被微信删除。同样，作为这个时代恶的最大帮凶之一的微博秉持着一贯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价值观告知用户您搜索的结果不符合法律法规，简而言之就是别看了。另一个重要的信息传播平台知乎也自然而然地成为话题的讨论地，毕竟事件涉及到的是华为这样的大型科技公司，然而知乎上的提问和回答也都被删除殆尽。

原微信文章被删除

从这些事实可以看出，三个媒体平台的核心价值观不是传播信息和知识，也不是探寻真相，而是拿钱办事，谁有钱谁就是大哥。管你小人物的经历再凄惨，遇上了能给得起公关费的大公司，正义暂放一边，利益必须先行。自媒体时代里，很多人真的天真地以为人人都有麦克风了，但是要知道所有的麦克风都是属于那几家KTV的，随时都可以给你闭麦。互联网的言论审查是无需赘述的，近年来某些社会热点事件的信息第一时间被删除就是最好的证据，至于其中个别事件在被删除后依然能够继续发酵，最终又重回某几家媒体的头条，只能说得益于言论审查和商业公关活动在速度和质量上的疏漏，当局面已无法挽回的时候，封堵效果甚微且成本太大，于是只好被迫开闸。因此，大众传播留给普通人的机会大致就是审查与公关滞后的时刻。

事件出现在今天上午的微博热搜榜上

然而这样的滞后其实也并不会给普通人带来太大的希望。人们或许觉得这样的事件最终还是得到了曝光，能够在媒体的监督下给当事人一个公正的结果，但其实悲哀的点在于：1、能够有机会暴露在大众面前的事件数量太少，大部分都被公关事先搞定了，即使某一事件得到了公正的解决，但其背后或许有更多的可怜人被噤声了；2、后真相时代里，很多事件以一纸声明（或公关稿、或律师函）结束，事件的真假与细节其实根本是普通人无法知晓的，吃瓜群众以为自己得到了一个说法，但其实也只是一个说法而已；3、热点恐怕是现在社会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过去的这些年里有太多的热点在新的热点面前被光速遗忘，无疾而终。人们有的只是刹时的情绪，并没有更多的思考，情绪到位了仿佛一切也就到位了，其实一切只会回归原位。

商业传媒平台在公共性上一无是处已经没什么争议，惯性思维让人把希望寄托于传统媒体，这其实是大错特错。《环球时报》主编胡锡进在事件发酵后第一时间发声，表示对华为员工的同情，乍一看好像胡主编良心发现为人民说话，然而仔细读完原文就会发现，这种同情只是一个“欲扬先抑”的把戏，胡的的论调实际上落脚点是华为也不容易，等一下公关稿出来大家就赶紧散了吧。

胡锡进的言论极其自然地把话题引到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的老调上，试图把事件引发的讨论平息。其微博转译过来就是：这人我同情，公众情绪也没错，但是华为也不容易，这么大的企业，给我们国家做了这么大贡献，谁管理上能没点问题呢，华为已经做得很好啦！我和华为的人认识，我去和他们说一下让他们公关稿早点出，然后这事就过去了。其一波骚操作之后甚至把华为5G也扯了出来，硬是把这一事件扯到了主旋律上，对华为公关部门对胡主编自身所处的传媒行业言论自由的打压闭口不提。怪不得能当上环球时报的主编，胡主编是真的牛！

定睛一看，扛着国旗的胡编这条微博还是用华为P30 Pro发的。

微博热搜点进去，胡编这条微博占据置顶位

如果说把希望寄托于商业媒体，妄图以自己的麦克风发声、在金钱面前为正义开路是一种乌托邦式的美好想象；那么把希望寄托于传统媒体，希望传统媒体能够发挥专业度与客观性来为民做主，其实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在叹息过媒体之后，最后的目光应该回到事件的主角之一——华为身上。华为作为中国智能硬件领域的巨头，其智能手机和其他硬件设备在市场上近年来一直处于龙头地位，华为的高薪工作也让很多年轻人趋之若鹜。令人悲哀的是，钱仿佛成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唯一的信仰，华为前副总裁李玉琢因家庭原因离职时任正非批评的那句“这样的老婆你要她干什么”所体现出的资本家剥削的嘴脸以及当前事件上华为在公共传播领域所做的恶都将被大部分华为未来的员工们忘却。

在商业上这场事件不会有输家，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在文化上，这场事件及其即将到来的快速消逝隐喻了一场巨大的时代悲剧。